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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大建:倡导投资自然资本的新经济

发布日期:2020-09-27    作者:     来源:     点击:

党的十八大以来,我国就高度重视生态文明建设。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,要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,融入经济建设、政治建设、文化建设、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,努力建设美丽中国,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。而要实现这个目标,如何走出一条中国式的可持续发展道路是非常关键的。其中,有几个问题需要深入讨论:

自然资本的重要因何凸显

  一个国家可持续发展框架涉及三个层面。
  第一个就是目标层面,即我们发展的目标是什么?答案应当是从GDP增长走向人类福祉和提高老百姓的生活质量。
  第二个是资本层面,即实现目标需要实体资本的支撑。一个是物质资本,通常叫做经济增长,其中包括了金融资本;第二是人力资本,通常用社会发展包括教育、健康等来表达; 第三是自然资本,通常用生态环境来表达,主要提供资源供给、污染吸纳、文化愉悦以及生态支持等生态服务。
  第三个是治理层面,这就涉及社会资本,社会资本更多是协调这些资本的关系,包括政府、企业、社会之间的合作治理,是管理和治理层面的能力。
  与传统经济增长和生产函数强调劳动力、物质资本等要素的投入不同,可持续发展可以被表达成为自然资本、物质资本、人力资本、社会资本四个资本的函数,它强调四个资本的综合投入和平衡协调,特别是对其中稀缺性资本如自然资本的投入。
  正是因为我们的发展目标不是单纯的GDP增长,而是人类福祉和提高老百姓的生活质量,自然资本的重要性才更加凸显而出。当前,我国强调新常态就是要改变原来的发展模式,从综合资本投入的角度而非单纯地从物质资本的角度来理解发展。

为什么要投资自然资本

  生态文明建设中的一个难点,是如何实现经济增长和环境保护协同推进。自然资本的提出,对于解决这个难点提供了一个好的解决方案。未来中国无疑需要继续发展,而前提是仍然需要有足够的投资。投资自然资本是寻找新的有可持续发展意义的投资领域,是符合中国转型发展的方向的。那么,什么叫做投资自然资本呢?为什么要投资自然资本呢?
  一方面,在传统的发展模式中,金融资本和自然资本是反向的,金融资本的扩张导致自然资本的收缩。要改变这一现状,把反向的发展变成共耦、同向的,互惠互利的发展,就改变传统发展模式,重视对自然资本的投资。
  另一方面,投资自然资本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内容,既有促进经济增长的直接作用,又有非经济的作用。其收益有两个方面:一是在经济社会系统的进口所谓源(source)的地方,增加自然资本的资源供给能力,包括水、地、能、材等自然资源。二是提高经济社会系统出口所谓汇(sink)的环境调节功能,以及提高作为人类社会背景的生态支持功能和文化愉悦功能。在现实生活中,人们也可以感觉到,自然资本的存量越大,经济的安全系数、发展前景就越大。从国际上来看,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,联合国倡导绿色新政和绿色经济,就是要采取投资自然资本的方法进行经济复苏,通过绿色的凯恩斯新政,引导世界进入绿色增长新模式。但这在目前主流的经济学中还严重关注不足。
  值得强调一下的是,投资自然资本包括传统的环境治理,同时又超越了传统的环境治理。环境治理是被动的烧钱的事情,主要解决经济增长导致的负外部性问题; 而投资自然资本是主动的具有经济收益的事情,要利用自然资本的正外部性创造经济增长新动力,在给GDP做减法的同时也要做加法,增加区域发展的整合资本总量。
  从结果来看,自然资本新经济在促进自然资本有正向增长的同时,金融资本也会有可观的投资收益。1999-2004年,我有机会参加崇明东滩发展的战略研究,当时提出崇明要进行生态导向的绿色开发,就是要通过投资自然资本以及相关的绿色基础设施,将崇明岛的生态优势转换为区域发展的经济社会优势。现实中,也可以发现拥有生态环境优势,正在被人们所重视。
中国绿色发展道路的模式选择

  2012里约+20”会议上流行的有关可持续发展的甜甜圈理论有三个圈,中间圈、外圈、内圈。中间圈是经济、社会、环境三重底线和谐的可持续发展圈。分隔中间圈和外圈的是自然资本的承载能力。发达国家在外圈,已经超越了自然资本的承载能力。分割中间圈与内圈的是社会发展的基本能力。中国现处在内圈,落在社会支撑力的下面,即中国老百姓体面生活的基本需求还没有达到满足。所以,中国面临的问题是能否用绿色的方式,即以自然资本可以支撑的方式实现基本需求的满足。
  相对于三个圈,有三种发展模式,分别是A  模式、B模式、C模式。传统上,发达国家走的是A模式道路,超越了自然极限仍然在无止境追求经济增长。现在发达国家搞绿色转型就是要走B  模式道路,即从外圈回到可持续发展的中间圈。
  中国发展要走的则是C模式,即从内圈进到中间圈。中国现在仍然需要增长,但是能不能追求聪明增长(smart growth),能不能在生态门槛里实现现代化,是对中国的最大挑战。相对于发达国家走过的发展道路,中国研究和推进可持续发展新经济,要强调有共同的原理、不同的战略
  此外,今天讨论这个问题是有紧迫性的。对投资于自然资本和走向绿色新经济,在表达上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争议,但是面对中国到2030年用绿色方式基本实现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战略挑战,不可能再拖上十年、二十年了。这是C模式对中国当前转型的重要含义。
中国绿色发展的领域与空间

  自然资本新经济或绿色经济,包括提高资源生产率和投资自然资本两个方面,中国通过生态文明,需要在四个发展领域提高资源生产率和投资于自然资本:
  第一个领域是新型城镇化。
  现在搞新型城市化,重视自然资本是题中应有之意。一方面,要提高水、地、能、材等资源生产率,另一方面,要投资自然资本或绿色基础设施。从空间上说,中国城市化的自然资本思考要有三个维度。宏观层面,中国城市化大部分集中在胡焕庸线以东,因此有整个国土意义的自然资本投资问题;中观层面,中国城市化主要采取大中小城市集群发展的城市区域模式,因此有区域意义的自然资本投资问题; 微观层面,中国城市化要注意生产、生活、生态的协调,因此有城市意义的自然资本投资问题。特别是对于东部沿海经济增长快、环境破坏大的城市,投资自然资本是要扭转经济增长牺牲生态环境的状况;对于中西部经济增长慢、环境有优势的城市,投资自然是要将生态环境优势转化为经济社会优势的问题。总体上,中国新型城市化的目标,是要使得低经济增长、高自然资本和高经济增长、低自然资本的两类不同地区,最终都能够进入高经济水平、高自然资本的可持续发展状态。
  第二个领域是有中国特色的循环经济。
  循环经济是把原来物质消耗的单向流程变成一个循环流程,既然自然资本那么稀缺,能不能从进口到出口,到当中全部变成一个有回路的过程?这是一个有变革意义的战略思考。它包括用环境优化的材料替代环境不友好的材料,提高物质的资源生产率等。“十二五”规划期间,我国把循环经济作为生态文明的重要内容,已经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。世界经济论坛2014年成立了一个有关循环经济的全球议程理事会,也在组织全球专家研究中国的做法、政策和案例。
  第三个领域是低碳发展。
  新能源替代传统的碳基能源,从某种角度讲是投资自然资本;而提高工业、交通、建筑三个部门的能源效率,即提高能源生产率和提高碳生产率。
  第四个领域是中国人的消费模式走向绿色。
  随着资源环境恶化等自然资本供给能力降低,老百姓对生态系统服务的需求在增加;随着收入增加和生活水平的改善,老百姓对绿色消费的支付能力也在增加。
  第五个领域是投资自然资本要求治理能力变革。
  投资自然资本要研究和推进PPP模式,即公私合作伙伴关系(public-private-partnership)和社会联盟(public-private-people),这不是简单地去重复政府管制或者市场机制的单一道路,而是有关自然资本的政府、企业、社会合作即治理能力的现代化。
  在讨论自然资本时,不能大而化之,而要讨论关键的自然资本。这包括,经济总是通过消耗自然而增长的,但是这个消耗有没有红线?自然资本哪些部分是可以市场化的?哪些部分是要坚守的?纯粹的公共物品是政府要坚守的,哪些部分是可以作为市场交易的?这些问题讨论清楚之后,就可以知道有一些市场需求比较大的,可以老百姓埋单; 有一些公共性比较大同时变得稀缺的,需要政府埋单(其实这是用老百姓的税收提供公共服务);介于其间的,可以采取政府与社会共同承担的方式,那样我们投资自然资本就可以看到更多的发展方向。
  将PPP的思想用于自然资本,需要不同利益主体和责任主体发挥不同的作用。面向自然资本的合作治理,需要有操作化的步骤和措施:第一,区域发展需要建立自然资本负债表。这是因为,要实现经济与环境双赢的双增长模式,必须要有一个科学的分析工具,先评价后进行。第二,政府制定发展规划要同时考虑GDP和自然资本指标,实行从经济增长主导向物质资本和自然资本双增长的战略性转移,逐步通过自然资产审计衡量政府的政绩。第三,对自然资本的投资不可能全面摊开来,需要寻找供给少、需求大的关键领域,激励金融部门的战略投资从传统的物质资本转向自然资本,并使他们取得合理的回报。第四,要改变现在行政手段导向的环境保护模式,逐步实现开放性的PPP合作,让有竞争力的自然资本经营企业参与进来,提高自然资本投资的效率和效益。第五,让消费者和更多的社会力量介入进来,老百姓不仅可以作为消费者提高对生态消费的支付意愿,而且还会通过众筹等方式把投资自然资本看作参与绿色发展的机会。

(文章来源:解放日报、中国生态文明;作者系同济大学可持续发展与新型城镇化智库主任、教授,上海市政府决策咨询特聘专家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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